【灵笼|查尔斯X你&灯塔群像】被神遗弃之子·贰
刀尖洞穿蝴蝶翅根。粼粉飘散，黏腻的体液一并顺着刀刃滑下。飘落在面前的一缕残破阳光里，美丽的生命于指尖变化出千万种光彩，然后迅速颤抖、凋零，腐烂融化——
Chapter 2
按旧例，总指挥应同领城主助理职。查尔斯还没说什么，你先以要全面了解灯塔状况为由，申请在灯塔全域内巡逻。
次日，你刚结束对生态与医疗区的检查，便有律教士来，说查尔斯要宴请各部门主管。嘉莉博士打着哈欠转身回了实验室，“嘭”一声闭门谢客。你看一看身边带着兜帽面具恭敬垂首的律教士，不语，走出去数步，又站定悠然开口：“律教士不引路，是要我自己去敲城主大人的门吗？”
对方慌忙赶上来。
等你到场时，除过主人，就只有城防军副指挥森格坐在长桌下首一侧。
走近末席，你肃立握拳在左胸前颔首，查尔斯点头回礼。礼毕，你视线扫过这“一桌人”，拉开位于末席唯一的空椅落座：“我来早了？”
查尔斯在首席。时值正午，阳光肆意从他身后高处的裂隙间汹涌而入，泼落在他举起的高脚杯中，又四溢在长桌上割开明暗。他在那明丽光线中细细端详着葡萄酒液清透的艳色，在晃荡间瞟见你的脸。
收回目光，他发出微小的叹息：“灯塔正准备穿越积雨云层，镜南指挥官在航行控制室严阵以待，其他几位管理人员也都各有事务，所以……”他拉长音调：
“只有我们。”
你并不作答，铺好餐巾便径直叉起一块早就摆在面前丰盈多汁的水果润润嗓子。倒是你的副指挥玩笑着应和：“城主大人，这样说来倒像是我们的小将军懒散了。”
“嗯。”
慢吞吞嚼碎了果肉咽下，你顺势捡起餐刀，划开面前带血的牛肉：“毕竟我之前在摩根城主身边担任守卫，平日里没什么事情，自然是懒惯了的。”
你切割食物的动作专心致志，头也不抬起看查尔斯一眼。他倒也不介意，由着你在那一头的阴影里吞下一块肉，准备动下一刀时才闲聊般开口：“听说将军昨天约了随影指挥官？”
你手上动作不停：“请随影大人帮我给杰西卡带份战损补给报告罢了。”说完便往唇齿间送第二块食物。
“将军还当指挥官是小小尘民么？”森格适时地插嘴进来：“送份文件而已，何必猎荒者指挥官大人跑腿？”
“副指挥，”今天的牛排实在算不上美味。你左手以叉尖轻抵住肉块，另一只手却不经意地令餐刀在瓷盘上割出一连串的刺耳：“城主大人在问我的话。”
锯齿刮擦的每一个音节都干枯尖锐令人心惊，森格情不自禁就把脊背坐得更直，暗自中转头看向查尔斯。城主神色不变，反倒是笑起来：“将军不用太约束，一顿便饭罢了。”
“之前及时请镜南指挥官出面稳定灯塔形式，我还要感谢将军。”
“这一杯，敬您。”
你掖掖唇角，终于放下刀叉看向查尔斯；手指勾住酒杯长柄，隔着飘荡的光影浮尘遥遥与他相敬。酒液浸在阴暗中并不纯澈，倒是别有一番诡艳。饮下时便有腐烂的玫瑰香气在口腔中绽放，与先前肉类的血腥交融浑然一体。你回答：
“城主大人谬赞。当时灯塔群龙无首，人心动荡岌岌可危，我先是侍奉摩根城主，又受光影之主垂怜，深得您的信任，得以在灯塔动荡之时陪伴镜南指挥官左右，自当为您和灯塔尽忠。”
“那让医疗所放弃治疗沙里夫，也是你的建议喽？”
查尔斯语调依旧轻松，你却隐隐听出一份故作的威严在其中。梵蒂远远地立在大厅角落，面色如常，手指悄悄搭上了腿侧配枪。
“医疗所受嘉莉博士管辖，又有生命公式决定子民存亡。我非马克队长，也非城主大人，又怎么能指点医疗所救治谁放弃谁？”
食物糟心，不过他这里的红酒，向来都是最好的。饮下半杯，你重新拿起刀叉：“沙里夫久治不愈，您又重病垂危，难不成，要他这种没有医疗价值的人躺在病床上抢占您的资源？”
“将军大人，”查尔斯未语，森格倒是先起身开口：“您将负责看管的镜南指挥官放出，本就违背了城主大人命令。之后又设计害死城主大人的左膀右臂，如今口口声声都是冠冕堂皇。怕不是您私心想谋害城主大人，夺权上位？”
森格边说着边向你走近，最后四字脱口时，便猛地一拍桌面，指向你的鼻尖。
你眼也不抬一分。将最后一块不那么美味的食物吞咽入腹，拉起餐巾揩净嘴唇时才想起旁边还站了个人，斜眉睥睨去。
森格身形算不上高大，你坐姿更要比男人更矮上许多。可他在对上你目光时，凌然感到一股居高之意临下，丝丝肃杀戾气卷携其中。不同于城防军间的小打小闹。
那是真正淬炼于绝境之中疯狂的屠杀。
森格尚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捉住手腕猛然扭翻跌跪在地，仅那一只手还被按在桌面，动弹不得。
查尔斯悠悠开口，抬手让四周已经抽出教鞭的律教士与荷光者退下：“将军冷静，森格指挥也不过是一时失言。你为我尽忠多年，我自然是信任将军的。”
你仍然端坐着，两指一转反握餐刀在掌心。目光不再浪费在那无用鼠辈身上，而是细细描摹过掌间凶器一根根锯齿，将一根根细指收拢，攥紧那一簇银亮：“城主大人英明。”
“我对您的忠心，光影之主可鉴。”
话音未落，利刃便狠狠没下。
惨叫乍起，惊动浮尘。可当息止后，却无痛感，只一股冷意紧贴皮肤渗入。
你晃晃插在查尔斯昂贵餐桌上的餐刀，撬出些许的木屑才笑嘻嘻拔出来，指尖捏着刀柄，扬起脑袋欣赏：
“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虫子，脏了城主大人的餐桌。”
刀尖之上，一只斑斓的蝴蝶还在抖动翅膀。
刀尖洞穿蝴蝶翅根。粼粉飘散，黏腻的体液一并顺着刀刃滑下。你迎着飘落在面前的一缕残破阳光，痴迷地观察这美丽的生命在你指尖变化出千万种光彩，然后迅速颤抖、凋零，腐烂融化——
突然就嫌恶地一挣手将祂丢了出去。
金属顺着木桌，叮叮啷啷从阴暗刺破界限滑进光里，躺下。查尔斯盯着那把刀闪着光的尖端，那只死去的蝴蝶，终于皱了眉尖。
你不去看他的表情，用帕子擦过手，一并丢在桌上起身说：“我吃好了，多谢城主大人款待。尘民近来不大安分，我还要去巡逻，不叨扰二位。”躬身行骑士礼，转身便离去。临走前佩剑不小心撞过椅背。
脚步远去，一时间，空旷的大厅中只剩森格心有余悸的喘息。
查尔斯平顺了眉间不快，声音里犹带着笑：
“森格指挥你也看到了，我们的总指挥大人是多么轻狂不羁，在我面前也敢动刀子。不是我非要抬举她，只是我不给她这位置，她那刀，就该架在我的脖子上了。”
灯塔抛弃掉许多鸽子笼后，尘民便只能聚集在更狭小的外环区域中。要到达现在被称之为“蚁穴”的尘民区，依旧要通过昨日和查尔斯并肩走过的廊道。航线穿过云层，在地面余下层黯淡。淡漠望着舷窗外变幻莫测的流云，你忽而想起你们说过的玩笑话。
“你就不怕他们.......生吃了我？”
“如果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的话，你不如现在就对着自己脖子来一刀。”
你冷笑。
从那律教士站在面前起，你便知道今天的午饭是吃不好了。正如镜南所说，查尔斯那样自负的人，被你一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小角色”影响了通篇谋划，怎么可能不愤恨为难？
你在知晓查尔斯负伤昏迷、做出擅自释放镜南决策的短短数秒间，就做好了日后和他针锋相对的准备——或许要更早就筹谋了决裂。今日巧立宴请名目，可与你一同受邀的嘉莉博士向来与他不睦，不过近来眼神里才多了几分奇异的打量，自然不会给他这个面子，他又怎可能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但你依旧坦然赴约。
本就躲不过，不如干脆亮出自己的价值。他到底不是意气用事之人——起码当下不是。比起忠心，现在的他更需要——
你侧身一闪。
那一刹时你便抓住探在身后的手腕一拧，紧接肘击毫不客气砸断偷袭者的手臂，踢弯膝窝。另一手顺势接住掉落的手枪，将人摁在墙壁的同时枪口就顶上他的脑袋：
是你的副指挥官。
“蠢货。”你素来擅长伪装，但今天没吃好的午餐实在是令心情不快：“你以为我死了，你就配当这总指挥？”
“未能活捉马克；损坏了多少重力体，炸了将近半座灯塔险些坠毁。最最重要的，你和你指挥的人，护主不力，让城主大人断了胳膊瞎了只眼。”
“如今你还能活着和我说话，就该感谢光影之主庇佑。”
你把枪口往太阳穴处顶得更深，话音反倒轻起来，飘落在耳中：“但凡我刚才注意力集中一些，你现在就已经和昨天在这想要刺杀城主那人一样——”
“尸、首、分、离。”
最后四字轻轻飘飘，扣在扳机上的食指也一松。枪以那一直为圆心脱手，你转而握住枪管将武器拍在了森格胸口。
松开他拗断的手腕，往膝窝再踩一脚强行错断筋骨。你目光上下在瘫软在墙边的男人身上一挑，便扶着佩刀转身回到你原本的道路上。
窗外，不过转眼间，风雨欲来。
每逢傍晚训练结束，随影都会单独留在军械整备室。平时也会有光影会和城防军前来，多是忙着保养重力体。
新任城防总指挥是个例外。
“战斗的时候走神，嫌自己活得长了？”
话音响起时，你已冲拳直照随影门面。他来不及躲，硬是挨了一拳青了眼眶。你也不乘胜，反而是拉开距离舒展手指放松，随后才握紧从侧面勾拳。
空隙的时间给了随影防备。他堪堪躲过去开口问出疑惑：“将军为什么总来这边训练？”
“城防军作训一直以来以重力体驾驶和射击为主，近身搏击能打的不多。”你回答时随影反攻，你便借着身形矮身，闪避之后趁他还未收拳立刻又向上勾，击中下颌后紧接着绷紧小腿扫过，被对方忍痛提臂接了下来。如果没有这一下格挡而是后躲，你下一步就会是再扫一次下盘直到人倒地。
看来确实从上一次的失败中学到了经验。
“你机械天赋不错，成为优秀的重力体驾驶员绰绰有余，只是作为猎荒者指挥官还差点东西。”
“让你们教官再加强一下你的搏击训练。虽说查尔斯委任你大概也不是真要你去收集物资，但无论做什么，要想在地面应对噬极兽，光会开重力体可不够。”
“我的奉献点，现在可都用在通过饮食增强体质上了。”你在聊天时动作并不停，先前不过是刻意卖些破绽引诱。现在懒得再应付，恢复最专注的状态，随影便不太跟得上你，刚想回话，嘴角又挨一拳，牙齿磕在口腔内壁沁出血来。
“难不成破点皮就着急往医疗区跑？近身格斗培养的是你的实战意识。你以为马克是凭什么坐上这位置的？又是怎么被打垮的？”
“不过，吃虫饼都能打下这种底子，也真是难为你。”
趁他吃痛恍惚，你抓紧随影双肩下压，抬腿补上最后一击膝击，不出所料结束了今天这场战斗。把懵掉的人掀在拳击台上，你甩甩垂在赤裸颈背上的发尾，跳下拳台脱去手套。
虽说你现在也加强了城防军的格斗训练，但相比之下，还是和这位学习过分优秀的猎荒者指挥官战斗来的更加有趣。
堆放衣物的长凳在一排锻炼器械前，你随手抓过一罐能量补充剂抛给刚踉跄站起半挂在台边的随影：“镜南和我说，灯塔很快会运行到下一个物资采集区。你准备得怎么样？”
“我自己对重力体的驾驶已经熟练了。分配来的新人也有老队员带教，应付普通生态区没有问题。”
你似乎并不意外，但仍然挑了挑眉摆出感兴趣的样子：“哦？那些老猎荒者居然肯听你的。”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总有办法的。”随影举起易拉罐痛饮下半罐，缓过气来便又举起，遥遥对你表示感谢：“将军，我有个问题一直向问您，您是城防军，为什么会这么了解猎荒者的情况？”
“我刚离开共子而教时，被分配到的是猎荒者。”
随影捏易拉罐的手一僵。
“那……”
“私藏地面物品被发现，”手套丢在了一边，你站在原地背对他，一圈圈解缠在手指上的绷带：“扣除一个月奉献点，罚十六鞭，光刑三日。”
“因为是上民，所以运气很好，暴晒半天昏过去后就被送到医疗区；由于之前在地面很努力，所以花了六个月奉献点捡回来一条命；又用剩下的点数抵了剩下两天半的光刑。那一年几乎白干。”
“等康复之后归队，被当时的指挥官赶了出来。”
字词沾着笑意，混着染星星点点血迹的布条，一圈圈在地面上堆成坟白过往。伸展手指放松，你叩开一罐补充剂仰头喝下，和往常训练完毕后没有半分不同，仿佛诉说的故事，就只是故事。
随影却想起光刑室里那一点明亮，聚在胸口，温暖。可只要一声令下就可以滚烫到近乎将人灼穿。他只不过是承受了几分钟便痛不欲生，以至于今时回忆起仍会不由打个冷颤。
“4068！”
熟悉的清甜声猛然唤醒他，随影不自觉手一松，铝罐砸下来泼出满地粘腻。站在高处，他立刻就捕捉到半个身子藏在各式器械后的女孩子，不由自主在面上浮现起一点安心的微笑。刚想叫她，又突然想起什么，煞白了脸色，从拳击台一跃而下，三两步并在已经跑出来的尘民女孩面前拽住她的胳膊：“尘民随意闯入上民区被发现了是要受罚的你知不知道！”
“这不是没人嘛。”4277被他抓得生疼，想要挣脱，这才看见了抱胸站在一旁饶有兴趣看戏的你。尽管训练服上没别胸卡，但仅凭气度，少女也能猜得到你绝非尘民，一时愣住。
那是个漂亮的姑娘，尘埃茫茫间破出一朵艳丽。你没忍住多看了两眼，随影却是心里发毛，赶忙挡在她身前：“将军，这小丫头不懂事，您千万别……”
“这里是你们猎荒者的地盘，”你收回目光，拾起外套披上，佩剑握在手里朝他们走过来。眼神不经意瞟过女孩子胸前一方莹绿，飞速把上面显示的数字刻在眼底，你继续道：“自然归你指挥官大人来管，我可没有光影会多管闲事的毛病。”
说着，你抬眸对他身后的4277露出一个温良无害的笑容。
“哦对了，”突然想起什么，你顺手从夹克内侧口袋摸出个物件递给她：“一点小东西，就当是见面礼了。”
4277和城防军接触不算多，又被随影吓过，抓着他衣服后摆不敢接。抬头和男人对上了视线，见他点头，才松了双手捧过道一声谢。
是件金灿灿的小圆饼，拖着纤细精美的长链，隐隐能听见滴滴答答的声响。她向来是对这些旧世界的小东西感兴趣的，拿在手里不免仔仔细细观察，按动顶端按钮，金盖弹开，原来是件计时器。
一直盯着看的随影起初松了口气。和你接触这些时日算不上轻松，但总比其他那些目中无人的上民要好些。4277打开那块计时器难以自抑笑容时，他也不由随之微笑。
然后就蓦然想起，自己也曾送她一块。旧金里长满苔绿，却仍会查尔斯戴着雪白手套的掌边闪闪发光。
他呼吸一窒。
“您的第一次地面物资采集行动马上就要开始了，指挥官大人。您是聪明人，别让城主大人失望。”
“你很聪明，但还不够聪明。”
男人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伴随着女人悠扬的余音响起。同样的话，随影听过两遍，在开始之前与开始之前。可直到现在，他才迟钝发觉：
自己从来都算不上聪明。
他凝视着你离去窈窕的背影，再一次抓紧了4277的手臂——长期营养不良的尘民女孩子纤细脆弱的手臂，厉声嘱咐：“4277，以后不管是她还是别的什么上民，总之都给我离他们远一点。”
“为什么？总指挥将军明明是好人。”女孩不解地皱起眉。
“他们都是疯子，一群疯子。”
随影咬牙切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