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笼中篇连载｜查尔斯X你＆灯塔群像】被神遗弃之子·肆
比起墨发沉静，在脑后束成一束马尾行动时幽灵一般，查尔斯纯粹的金发像是一张隐藏的网，捕获光芒附着其上显得越发璀璨，给本人也笼下一层浅淡稀薄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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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点开她的奉献点流水，信手撩拨让数字在指尖奔流。扫一眼你再看她时，已然微笑起来：“做的不错，辛苦了。”
“不敢。我还要感谢将军，如果不是将军......”
“举手之劳。”你打断她，仍说着正事：“森格熬了二十年，总算熬出个副官；里特无能，又死了几个蠢货......先将你提到队长职。至于主要负责的区域......”
“就生态所、医疗区和尘民区吧。”
你的指甲敲在屏幕上。
布兰卡一惊，早早预备好的答谢在舌面颤了下，未能发出来。颤抖的气音仍被听入了耳。你蹬一脚转椅后退，起身，绕到布兰卡身后抽走她别在前襟上的胸卡：
“虽然我并不能理解，为什么你这样一个优秀的城防军上民会爱上一个尘民男人，但我向来不喜欢多管闲事。可是如果你们触犯灯塔律法让其他人知道——”
“就最好感谢我会给你们一个痛快。”
“遵、遵命。”布兰卡不由自主绷紧了小腿脚尖，肌肉蜷缩在长靴里。城防总指挥的办公室始终是小小的一间，不开窗，只办公桌后的资料室用玻璃隔开营造通透。你又总喜欢关紧房门，灰调的钢铁空间便更显逼仄，仿佛天花板随时都会压下来。
看着你把自己的身份卡塞进仪器，敲击键盘更改信息，布兰卡口舌有些干。她尚还未尝到晋升所带来的快感，你突如其来的话语先让她坠入冰窟，比面对着威严的城主撒谎更加心惊胆战。
键轴清脆，密集地像是加速倒数的爆炸物。舔舔嘴唇，布兰卡几乎是怀着必死的心态发问：“将军您，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帮你代缴了奉献点啊。”
修改完成，你重重敲下回车。仪器回复：
“职位信息修改完成。”
“尘民3976，奉献点的代缴对象。”抽出卡片，你却不还给布兰卡，而是夹在指间、手背抵住下颌，轻飘飘说：“你除基本生活物资外的奉献点，也都给了那个尘民。如果不是血缘关系，那除过爱情，我想不出一个人还能为别人付出这么多的理由。”
纵使是自己先萌生了违犯灯塔最高律法的情感，但从你口中如此直白地听到禁词，布兰卡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你继续说：
“你是在三大法则之后出生的，不可能会认出你生理意义上的‘兄弟’。所以，唯一的解释是你爱他。”
“还是那句话，我不在意你们之间到底是怎样的感情。”你将布兰卡的身份卡按在桌上，沿着桌面推到她面前，轻敲两下：
“总之不要给自己惹麻烦，想想上两任猎荒者指挥官。”
“至于3976，我已经将他调到这次猎荒者任务的采集队伍中。你转告他：在飞雪大人面前好、好表现。”
听到命令，布兰卡未碰胸卡，而是径直起立敬礼：“如果不是您向我伸出援手，他早就因为奉献点不足被放弃治疗了。是将军挽救了他的生命，无论是3976还是我，都理应以忠心回报于您。”
“我和3976，都将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面对突如其来的效忠，你并未回应，微不可闻地笑了下，漫不经心推辞：“恰好巡逻到那里，见你站在结算机前为难，顺手帮个小忙。”
“或许这都是光影之主的庇佑呢。”
“我也用不着你赴汤蹈火。之后走马上任，帮我留意一个编号4277的女孩就好。”
“属下遵命。”
“这次采集任务，所有猎荒者包括新队员都会参加；由正副指挥官分别带领一支小分队；随影指挥官带领一队深入采集区，二队负责接应。”
“按常规标准配备武器。共调用五台白鲨型重力体。尘民共计40人随队搬运。根据航控室测算，预计能收集供灯塔航行一个月的物资……”
“另外，原常规课医师洛蒂，主动申请为随队军医。”
查尔斯目不斜视向前。他体型原本就匀称健美，肢体残缺也不妨碍疾行时健步如飞，披风猎猎扬起。你跟在他身侧稳稳捧着平板，汇报猎荒者任务准备情况。
担任会首的男人举止向来追求华美优雅，又为加强言语的渲染力，举止颇为张扬。上任城主之后，他却越发在内敛之中，逐渐展现出雷厉风行。
变化并不显著，但你更为敏锐。说不清节点契机，你便也不显山不露水，依旧按先前态度与他相处，只在工作状态下迅速调整适应。
基本掌握了灯塔各处情况，你便把巡逻任务交还到各城防队长手中，自己则跟在了查尔斯身边，开始履行总指挥最根本的统率职责。现任城主比摩根还要忙碌许多，你仍能安然跟随。
“不重要的事情就不要浪费时间。”作为灯塔最重要的物资收集部门，猎荒者的行动准备有着完备程序设计，查尔斯不多调整，只挑剔了最后一句。
你低头看手上洛蒂医生的信息，轻笑着称是后，飞快勾下自己的名字，调出另一份内容：“灯塔将于明日早五时三十八分悬停在T7采集区上空，具体航行信息还请城主大人亲自查看。”
刚好走到路口处，你把平板递送给另一侧的梵蒂：“既然您现在要去生态所，我就不多打扰了。我会督促镜南指挥官及时反馈航行情况的。”侧立在墙壁前，你右手握拳置于左胸，目送查尔斯与身后两列的律教士离开后，自己也转身往航空室的方向去。
嘉莉约在了生态所中层一间实验室。查尔斯到达时，她正在翻看着大屏幕上不知什么实验材料。外间的研究人员原本各自忙碌，见城主屈尊驾到，都肃立行礼，放下手又立刻投入工作。
嘉莉听到问候声，迅速关掉显示器，抱臂迎着查尔斯走近：“呦，烦劳城主大人，亲自跑一趟了。”
“算不了什么。博士为研究四号实验体和腥红素废寝忘食，才是真的辛苦。”查尔斯在实验室中央站定，梵蒂立刻上前替他解开披风，搭在臂弯中收好。嘉莉注视她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哼笑一声，侧身向另一边的病床抬抬下巴：“请吧，城主大人。”
查尔斯依言往她指示的方向走，梵蒂正要跟上，被嘉莉反手挡了下来：“荷光者大人，安全起见，您还是在外面稍作等待吧。”
梵蒂不语，却也不动，两个女人隔着各自的面罩对视僵持。还是查尔斯开口，让她把航行报告放下出去，梵蒂才把刚刚交到手中的平板链接上床边的显示器，返回门外与其他律教士一起守候。
嘉莉踱着步走向病床。等研究员落好锁，房间彻底封闭，才嗤笑道：“城主大人，真是有位尽忠职守的好部下啊。”
查尔斯半仰卧着，滑动手指专心阅读航行报告，对嘉莉的嘲弄不予理睬，反问了句：“不知博士的研究，进展如何?”
“马克队长的基因序列此前一直是灯塔绝顶机密，又是人类与玛娜生态融合的第一例——很有可能也是唯一一例样本，哪儿有那么快破译出来。”嘉莉甩手结束掉话题，顺势一招，等候许久的女研究员便上前替查尔斯拆卸他断臂处的金属封环。
那张精致脸庞波澜不惊，嘉莉看着熟悉的面容，手指渐渐就握紧，指甲嵌进掌心：“如果不是你自以为是流放了他，玛娜生态的研究早就该有突破！”
一拳砸在墙壁上。
研究员吓得一哆嗦，器械剐蹭过查尔斯伤口，赶忙向城主道歉。
查尔斯不言语，他的手臂被腥红素侵蚀得连义肢也无法安装，尽管他也并不需要一具冰冷的肢体来伪装。封环每次被取下都会让他重新经历一次亲眼看着手臂被斩断的痛楚，但无论是第一次还是后来的每一次，他都未发出过一丝声响。
嘉莉暴怒的指控突如其来，却也在预料之中。她根本不知道真正的秘密是什么。查尔斯也不解释，把生态所前段时间提交来的内容调出翻看，他语调一贯悠闲：“马克队长对于你、我、全灯塔人都意义重大，我迟早会让人把他找回来的。”
“临渊者计划现在怎么样？”
嘉莉深呼吸平息了怒气，并非原谅，不过是懒得和这个神棍争执。两手一摊，走远了几步，她讽刺：“城主大人也太着急了些。临渊者暂停这么多年，这才重启研究几天？”
把拇指和食指掐起比在眼前，嘉莉嘴角咧开一个略带疯狂的笑容：“就算有你这么好的实验品，样本量也还欠缺了一些。”
灯塔平稳运行着，流云被钢铁分剥，从舷窗两侧流动而过。镜南倚坐在航控室中央的座椅里面朝前方，一语不发。值守的操作员同样无人说话，她便被混合着周围仪器此起彼伏清脆声响的浓厚夜色重重包裹。
灯塔陷入沉睡，残缺、悲伤、疲倦的沉睡，只有这里还呼吸着淡淡莹光。
灯塔曾在镜南眼中无比广阔，像是末世之外的一方净土，但逐渐她发现，灯塔上下其实很小。
她在这间并不算宽广的指挥室里，度过了近十载的光阴。从第一次被城主牵着小手，走进这具天空中巨物的中枢，亮蓝色数字、线条源源不断充斥进她乌黑的眼眸，汇聚成从未见过的美丽河流起，镜南就像是冥冥中听到了某种旨意：
她想要掌舵这座庞大的方舟，在天空中继续漂泊，直到寻找到人类可以停留的港口，
或是永远漂流。
在她还能和查尔斯玩笑谈天的时候——镜南已经记不清那是在几岁——他们结束了第一次射击训练，并肩返回当时已经成为城主的摩根办公室，查尔斯听完她对作为灯塔指挥的向往，嗤笑出来：“没准这就是光影之主的安排呢？”
镜南是无所谓相信或不相信神明的。她的命由猎荒者带回、由灯塔供养的，从未有神明向她施以援手。查尔斯则不同：他无比狂热地坚信，相信光影之主确实存在，而自己就是救人类于末世危亡、被神所选中的人。
年幼的女孩子本能就回嘴，两个人便一路打闹进屋。摩根了解了来龙去脉，大笑着抚摸他们的头发，祈愿着他们将来能为灯塔作出贡献。
他们确实如摩根所愿：她系上绶带入主航控室兼领科研部主管，查尔斯则单膝跪倒在神像与光影前，接受骑士剑赋下的重担。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作为灯塔新一代的领袖，和猎荒者的精英中的翘楚马克一起，带领灯塔走向希望。
可镜南却发现，随着三大法则颁布、年岁渐长，玩笑逐渐变得认真。说出那些玩笑话的人，变成了一个真正恶劣的人。
没有人能忍受一次又一次毫不留情的话语中伤，镜南的回击也随之尖利，直朝着脆弱之处去。童年的玩伴渐行渐远：查尔斯带领着光影会的教众浩荡走过，她则与猎荒者的队员们谈天嬉笑。
镜南对航控时里的每一块显示屏和按钮都了如指掌。可短短的拘禁过后，回到这间无比向往和熟悉的房间，她惊觉一切都扭曲成了陌生的样子。
她像是重新认识了周围的一切。
中央指挥厅当时已经损毁，她被直接带到航控室调度善后。理智冷静的指令顺着线路通往灯塔各处平息嘈杂。而佩刀的女人将她护送到后就一直在旁陪侍，这才没让律教士再次冲入。
及时传送报告、适时给出建议，曾在守卫城主，投效查尔斯最终又背叛的女人比她想象中要更有才干和魄力。甚至在决定抛弃哪些人以减轻负担，她于心不忍犹豫时，是她在身后握住自己的肩头，冷声代替下达命令。她照顾摩根那么久，从未发觉。
她同样没能察觉查尔斯的残忍。
当灯塔从倾斜颓圮中逐渐恢复正常时，副指挥马丁走上了指挥台。
“镜南指挥官，我......”
“受损侧的悬吊区，放弃掉吧。原本居住的尘民先安置到另外几处。”
她似乎是在马丁动身时就抱剑走走了出去。镜南又下达一条命令，语毕长长叹息，才回身看马丁一眼，又背过身去：“我并不想追究你之前为何要与查尔斯同流合污。事已至此，我们能做的就只是让灯塔平稳运行下去。”
“回到你的岗位去吧。”
“是。”
你走进航控室时，镜南支着额角，似乎是在小憩。周遭寂静充盈如夏日粘腻的水汽。你朝发现了自己的操作员吉雅竖起根手指碰碰嘴唇，独自拾阶而上到她身边，伸手搭上肩膀轻唤：“镜南？”
她未入眠，不过是在云雨间恍然坠进了回忆和沉思，眨了眨睫毛，便缓缓睁开一双媚眼。你俯身在一旁，目光滑过注视过许多次的形状，落在那滴泪痣上：“航行报告我已经交给查尔斯了。累了一天，先回去休息吧，明天一大早还要放猎荒者下去。”
“麻烦你了。”镜南摇摇脑袋让自己清醒。你伸出左手让她搭着起身，贴近她柔声道：
“不客气。明早结束后，我也会替你去的。”
早晨六点整，你抵达城主办公室门口，远远便看见查尔斯端坐在书桌后。
城主办公室是唯一有着能与中央控制厅相媲美风景的房间。晨光正是最灿烂时，灯塔靠近苍穹天宇，盛大日光越发炙热辉煌，在云端掀涌惊涛骇浪。玻璃窗当初在设计时就被倾斜嵌入，日光拍打而上便被切割得更为细碎锋利，在冷硬大理石地板上铺满陷阱谎言。
这风景，你已欣赏过无数个日夜，站在不知筹谋些什么的老城主身后暗中觊觎。现在能够正大光明欣赏，但你扫窗外浅蓝淡金交融的天际线一眼，就淡漠收回了目光，反倒是对架旧世界的乐器和后面通顶的书墙更感兴趣。
一路过去打量许久，快要到桌前时，你才开始正视面前的城主大人：
他坐得挺拔埋头批示，赤裸着的眼眶空洞漆黑。梵蒂立在身后替他打理长发。见状，你径直走到椅后，轻握住梵蒂执发梳的手柔声道：“我来吧。”
你过分亲昵的举止让梵蒂的回绝迟疑了一霎。就在这一霎里，查尔斯开口：“你先去光影大厅准备吧。”
查尔斯的命令，梵蒂立即就执行。你接过发梳，听着她离开的脚步，垂眸托起查尔斯的金发。
查尔斯和镜南一样，都有着极美的长发，垂坠在你的小臂上时凉如玉软如水，木梳如小舟顺流而下。你一边小心梳理通顺，一边轻声说：“猎荒者小队已经平安落地了，预计在午后十五时左右返回升降台。”
“嗯。”
“指挥官要一直守着，又知道您这个时间还在办公室，不便联系，就委派我来传信。”
梳齿掠过发尾，你重又举起从后脑梳下，力度适中地触碰头皮当作按摩。比起墨发沉静，在脑后束成一束马尾行动时幽灵一般，查尔斯纯粹的金发像是一张隐藏的网，捕获光芒附着其上显得越发璀璨，给本人也笼下一层浅淡稀薄的光芒。
查尔斯专注阅读。尽管早就让你开始留意城主的工作内容，但直到亲自坐在这个位置上，他才发觉原来城主每天都有这样多的事情要处理。加上光影会的工作，更是连睡眠都要压缩。单眼影响了观看时成像的立体感和距离感，也使长时间工作更加劳累。
一只纤长的手忽而遮在了他的眼前。
“稍微休息一下。”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指缝间，查尔斯瞧看见你从他肩头越过，伸手取放在桌上的眼罩。
遮挡的左手扯住眼罩系带，小心翼翼地触到他的眉骨、抚平，又回到额心。右手则摸索到眼眶下缘的颧骨，固定眼罩另一侧接点，随后两边手指便发力绷紧系带，从他的耳下额头各自绕过，在脑后扣好。
握住他的肩膀，侧脸看看位置佩戴无误，你站直身子，没忘记将他被压住的头发捞起遮住系带，再次梳理整齐。
你不得不承认，媚眼薄唇，天生女相，严肃凝眸肩背挺拔，再配上满室日光，显得他越发漂亮。
“要去光影大厅为猎荒者祈福吗？”
“灯塔刚刚遭受灾祸，随影又第一次出地面任务。既是城主又是会首，于情于理要带领灯塔子民，祈祷猎荒者能够顺利带回物资。”
“既然这样，”你再次倾身，从桌上抽过根发带：“今天带这条怎么样？”
“红色衬你今天的礼服呢。”
查尔斯看看托在你掌心的旧发带。
你虽然手指修美，掌心却与那艳色并不相配。因常年使用武器，你的手掌上生了一层坚硬的茧。刚刚在触碰他皮肤，查尔斯就清晰地注意到。
“随便你。”
于是你便握住那根发带，拢起他长发挽结束好。
当鬓发垂过耳畔扫过脖颈处的皮肤，查尔斯知道你已经整理完便起身，你也一并跟随至门外：
“恭送城主大人。”
“廷议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