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客

在遥远的埋骨之地相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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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笼|你X查尔斯】时间的尸体名为永恒

  这不是他第一次面对死亡。


  他曾在神明的庇佑下逃脱过近在咫尺的天灾;他被名为怪物的人类握紧脆弱的头颅,失去了眼睛差点坠进永无;他看着一具具尸体被抬里灯塔的四处;他也曾将锋利华美的佩剑一寸寸刺入人类的身体,感受生命在锐器下剧烈而细微的蠕动。他的一双手,一双曾用来创造最干净音乐的手,布满伤痕也涂满鲜血。


  但他从没有这样靠近死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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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根老城主过世后,镜南和查尔斯就是否要举办葬礼发生了激烈争执。

  新任的猎荒者指挥官随影显然不曾见识过这幅阵仗,在他参加过的仅有的几次灯塔例会中,参会的众人总“笑意盈盈”交谈些云里雾里的话题,何曾如现在一般星火四溅。他不由无措地看向你——现任的城防军总司令。

  你站在镜南身旁,一言不发,手指无意识地揉搓腰间佩剑的黄金护手。


  自从查尔斯继任城主,他和镜南之间的摩擦便肉眼可见的增多,每每都是你在双方情绪失控前站出来笑嘻嘻地扯开话题调停。

  这是自幼潜移默化形成的习惯,你和查尔斯、镜南一同长大——用旧世界的话来说——是青梅竹马,只是以前总是查尔斯率先找茬,现在却成了镜南先忍不住火气。

  你和随影都是查尔斯钦点的职务。他大概又从仅有的几次会议中察觉了你与他们关系的非同一般,因而才会看过来。但你放空眼神不作任何回应。关于老城主的问题,没有发言的位置,也并不想参与争论。

  

  他们是摩根城主的儿女——起码在你们还很小的时候,早在三大法则颁布前的时候是。而你不过是被猎荒者拾回来,又恰好有那么些天赋,才得以和他们一起接受教育罢了。

  哪怕镜南与查尔斯也并无血缘,可被三大法则命令禁止的那些东西还是在你们之间划下了泾渭分明的界限。

  

  最后的决议还是举办——在摩根城主旧部的强烈要求下。他们与逝者皆是出生入死过的战友,感情或许比父子间的更加深厚,大概送走伙伴,于他们而言更像是送走自己的过往。其中几人身居要职,又有着久以来积攒的威望,查尔斯也不得不咬紧牙答应下来,拧出一个笑,叫镜南去安排具体事宜:“好好尽尽你的孝心。”

  

  灯塔上唯一的送行,除过远征便只剩下火刑。镜南又在灯塔上长大,因此最后筹划的说是葬礼,实际上和医疗队处理其他无生存价值者并无太大分别,不过在遗体送往焚化间的金属路上多了一只队伍和简短的仪式。

  尘民是不被允许参加的,为了维护城主作为灯塔引领者无上的尊严;镜南原本希望上民能够来送葬的提议也被查尔斯以空间狭小不便的理由否决。到下葬那日,依旧只有争论那日的参会者前来。

  镜南换上件纯黑的套装,垂首位列次位。查尔斯站在最前,却面无表情,只以光影教会会首的身份引领众人念诵了祝祷便让开位置。

  最后,代表致辞的是你。

  

  你从查尔斯同侧队列走到焚化炉前,走到蒙盖着雪白布匹的亡者的身躯前,垂眸诵读提前写好的悼词。朗读时你不由自主地走了神,眼神飞快地从凌乱的字迹上略过,略过老人安宁的,被覆盖在洁白下的起伏,仿佛那曲线都变得柔和起来。

  

  这就是活生生的死亡。

  

  你无比清楚地意识到。心中却无何波澜。

  那份被你指尖不经意揉搓地皱皱巴巴的悼词,在终了了它的声音后便被放在了逝者脚边,你在里面夹了几页镜南塞给你的书信,让所有的纸页与他一起化为灰烬。

  

  火光只在查尔斯眼中明灭了一瞬,便被紧紧掩在了舱门之后。而你看着纷飞的灰屑,觉得像极了许多年前的猎荒者指挥官与副官死后的蝴蝶。

  

  查尔斯率先抬步离开。鞋跟脆生生踏在地板上,一步,两步,响成一贯的协调。

  

  他没有回头。

  一次也没有。

  

  人群渐渐散去了,年长者不知是否因见惯了生离死别,只面上有戚戚,一声叹息,便不再多言语。年轻一辈如随影者,见查尔斯率先离席,想要跟上,却又觉得不妥,稍等了片刻才向你点头权作致意,紧接着快步离去了。

  于是便只剩下你和镜南。她从你致辞到一半时便开始流泪,却不知是不想打扰了亡者安息还是不愿让人看见自己悲痛的模样,因而一直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几乎快沁出血渍。

  你陪在她身边,静默而立,直到人潮散去,焚化炉也回归平静,才搀着她离开。你故意不去看她布满泪痕的脸,只默默地递上一方手帕。

  镜南接过去,道了谢。你们便又无言前进,直到走廊分道处,镜南停下脚步,迟疑了下,又说:“你……要不去看看查尔斯吧。”

  即便不说你也会的,但你只是回答:

  “好。”

  

  从查尔斯正式接替城主之位起,他便搬进了原本是他父亲的房间。当你进入时,查尔斯独自呆在里面。弹琴。

  

  他许久不碰那张琴了。你甚至想不起来他最后一次弹琴是什么时候,仿佛少年在一夜之间走进了光怪陆离,融化掉身形。

  

  他选的那首曲子无论如何也需要双手演奏,但他仍然用着仅剩的手臂按压琴键。你耳里便只落下半首残破。

  他的断臂被猩红素侵蚀得过于严重,以至于连机械臂也不能安装。在他深受重伤昏迷的那段时间里,灯塔一片混乱。是当时仍任城防军副官的你握着查尔斯的佩剑,从教会手中夺取了管辖权,放出被关押的镜南才一起使灯塔过度向正常。

  查尔斯无疑对你相当不满,但你毫不在意他的态度,小时候他与镜南吵架,你总站在镜南一边,早习惯了他的性子。

  镜南与你一起站在他重症监护室的窗外,她抱着手臂说:

  “这都是他自找的。”

  

  你静默了片刻,忽而笑出来。

  是的,都是他自找的。

  

  可他毫不在乎。

  

  他依旧弹着那半首残破。

  

  你叹一口气,走过去倚在琴边,伸手帮他和上另一半。

  

  你的琴是他教的。

  你们三个人要学习一样的课程,查尔斯另外练习钢琴。课后镜南到航行室去进一步了解灯塔航行的具体操作,你就跟着查尔斯。像是炫耀独一无二,查尔斯便作势要教你,不曾想你真的学了个七七八八。

  你看得出来,他一度相当不快,但却一直教了下来。

  毕竟也只有你能和他聊聊钢琴。

  

  查尔斯并没有留意到另一股乐流巧妙地汇了进来,也没有留意跃在黑白琴键上另一只完美无瑕的手。

  他只是在想摩根,在想他的父亲,在想他的死亡。

  

  死亡。

  

  这不是他第一次面对死亡。

  他曾在神明的庇佑下逃脱过近在咫尺的天灾;他被名为怪物的人类握紧脆弱的头颅,失去了眼睛差点坠进永无;他看着一具具尸体被抬里灯塔的四处;他也曾将锋利华美的佩剑一寸寸刺入人类的身体,感受生命在锐器下剧烈而细微的蠕动。他的一双手,一双曾用来创造最干净音乐的手,布满伤痕也涂满鲜血。

  但他从没有这样靠近死亡过。

  亡者的身体是柔软的,在柔软的织物下呈现出祥和的起伏。仿佛他指尖伸出去就会轻易地扰乱宁静,像是扰乱一湖明净的池水,或是拨开光影大厅里细腻的尘埃。

  然后纷乱的纸页打破了一切。查尔斯清楚地听到纸页刮擦的细碎声响,然后骤然意识到:

  摩根,曾是他父亲的男人,死去了。

  

        旧人永远地死去了,而他们还要活下去。


  他从来没有这样接近过死亡。

  

  不,或许是有的。

  

  他与你相对站在叹息墙前,光影弥漫,尘埃动荡,各自握着各自的佩剑,流畅的金从高高的尖一路滚过流畅的护手流到腕子,滴答垂落。

  你们同时劈开浮游的尘埃,将细剑立在面前,空气冽冽嘶鸣。查尔斯笑着,挑起下巴将致命对准你的咽喉:

  “我将赐予你永远效忠于我的权利。”

  

  你同样以剑尖瞄准他的喉结,眼睛却看向他的眼,那双饱含光、笑意和不可一世傲慢的眼睛,恍然绽开一笑。

  下一秒,你未再行礼,径直握剑刺了过去。

  查尔斯猝不及防,瞳孔放大的瞬间天旋地转已被你摁倒在了地上。

  阳光放肆地从你发顶泼落,查尔斯看着你,只看到了你眼里深不见底的幽影。

  你一掌按在他的胸膛,另高举剑,对准他的心脏,一寸寸刺进去。

  

  痛,只那纤细的一根,却每一分毫的推进都在血肉里掀起惊涛骇浪。查尔斯几乎能感觉到那根冰冷棱角的形状,隔断心脉的触感,痛到窒息,痛到你的脸都在光芒里模糊,徒留一双暗影。

  黑影。

  窒息的一瞬反而清明了大脑,黑暗极速地凝聚坍塌,倒塌成你一双映着他狼狈的眼瞳。查尔斯急促地呼吸珍贵的空气,意识到你不过是骑在他身上,剑尖抵在他胸口的徽章。

  你微笑着回答:

  “我将赐予您……”

  

  他从未那样靠近过死亡,你所回赠和赐予他的死亡。

  

  查尔斯顺着你的手指,手臂,脖颈,看向你,弹奏的手不由停下来。

  你按下最后一缕余音,也看向他,左手仍搭在琴键上,右手则从佩剑上抬起,握住了查尔斯的颈。

  你俯身亲吻他,在他唇上辗转:

  

  “我将赐予你——”

  

  “我永恒的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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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5-16